书林逋诗后
"碧眼连车,黄头间座,望断故人何处。当时胜丽,旧是繁华,都变虏言胡语。万里衔冤,几年埋恨,仔细向谁分诉。对南风凝眸,眺神旌、触目泪流如雨。
昨日东周今日秦,旧冢新坟。转首三年一闰,抱官囚痴人。座上花枝袖里金,朋盍簪。不醉青春图甚?再难来也光阴。富贵常教造物瞒,达者休官。傀儡棚当时火伴,鼓儿笛儿休撺断。叹惜光阴落叶柯,会少离多。好景良辰虚过,富似石崇待如何?欲卜终焉力不加,囊箧俱乏。等赛了儿婚女嫁,却归来林下。汉室张良有见识,早纳了朝衣。深山埋名隐迹,无是非快活了便宜。范蠡归湖识进退,见越主昏迷。一叶扁舟活计,无是非快活了便宜。渊明篱下饮菊杯,全不想彭泽。每日醺醺沉醉,无是非快活了便宜。常想贪花酒杯,怕老限相催。一生不贪名利,无是非快活了便宜。堆金积玉北斗齐,合眼后属谁?富贵一场儿戏,无是非快活了便宜。金银堆到北斗齐,家有个贤妻。儿女成人长立,无是非快活了便宜。欲待归去力不加,有玉锁金枷。儿女成人长大,无是非早归那林下。洞宾钟离喜笑哗,叹尘世王法。笞杖徒流不怕,更想着害众人成家。
茅檐长扫净无苔,花木成畦手自栽。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。桑条索漠楝花繁,风敛余香暗度垣。黄鸟数声残午梦,尚疑身属半山园。
"南陌生岐穗,农家乐事多。塍畦交茂绿,苗实际清和。
为酸斋解嘲君王曾赐琼林宴,三斗始朝天,文章懒入编修院。红锦笺,白苎篇,黄柑传。学会神仙,参透诗禅。厌尘口嚣,绝名利,近林泉。天台洞口,地肺山前。学炼丹,同货墨,共谈玄。兴飘然,酒家眠。洞花溪鸟结姻缘,被我瞒他四十年,海天秋月一般圆。杨驹儿墓园莓苔生满苍云径,人去小红亭,题情犹是酸斋赠。我把那诗韵赓,书画评,栏干凭。茶灶尘凝,墨水冰生。掩幽扃,悬瘦影,伴孤灯。琴已亡伯牙,酒不到刘伶。策短藤,乘景,放吟情。写新声,寄春莺。明年来此赏清明,窗掩梨花庭院静,小楼风雨共谁听?
何如野客卧岩隈。才闻锡杖离三楚,又说随缘向五台。
乱来犹记旧篇章。陶潜岂是铜符吏,田凤终为锦帐郎。
鱼子封笺短,蝇头学字真。易判期已远,难讳事还新。
未睹君除侧,徒思玉在傍。窜身奚可保,易地喜相将。
六月二十六日,愈白。李生足下:生之书辞甚高,而其问何下而恭也。能如是,谁不欲告生以其道?道德之归也有日矣,况其外之文乎?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,焉足以知是且非邪?虽然,不可不为生言之。生所谓“立言”者,是也;生所为者与所期者,甚似而几矣。抑不知生之志: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?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?蕲胜于人而取于人,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!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,则无望其速成,无诱于势利,养其根而俟其实,加其膏而希其光。根之茂者其实遂,膏之沃者其光晔。仁义之人,其言蔼如也。抑又有难者。愈之所为,不自知其至犹未也;虽然,学之二十余年矣。始者,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,非圣人之志不敢存。处若忘,行若遗,俨乎其若思,茫乎其若迷。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,惟陈言之务去,戛戛乎其难哉!其观于人,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。如是者亦有年,犹不改。然后识古书之正伪,与虽正而不至焉者,昭昭然白黑分矣,而务去之,乃徐有得也。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,汩汩然来矣。其观于人也,笑之则以为喜,誉之则以为忧,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。如是者亦有年,然后浩乎其沛然矣。吾又惧其杂也,迎而距之,平心而察之,其皆醇也,然后肆焉。虽然,不可以不养也,行之乎仁义之途,游之乎诗书之源,无迷其途,无绝其源,终吾身而已矣。气,水也;言,浮物也。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。气之与言犹是也,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。虽如是,其敢自谓几于成乎?虽几于成,其用于人也奚取焉?虽然,待用于人者,其肖于器邪?用与舍属诸人。君子则不然。处心有道,行己有方,用则施诸人,舍则传诸其徒,垂诸文而为后世法。如是者,其亦足乐乎?其无足乐也?有志乎古者希矣,志乎古必遗乎今。吾诚乐而悲之。亟称其人,所以劝之,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。问于愈者多矣,念生之言不志乎利,聊相为言之。愈白。